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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镇:什么是小我?小我的核心?
2016-01-20 10048

小我的核心

    很多人对于他们脑袋里的声音是如此的认同——那个不间断的、不自主的、强迫性的思想续流,还有随之而来的情绪——我们可以形容这些人是被他们的心智占据的。如果你对此毫无觉知,就会认为你自己就是那个思考者。这就是小我的心智。我们称它为“小我的”(egoic),因为在每个思想——每个记忆、每个阐释、意见、观点、反应和情绪里,都有一个自我感(小我感)在其中。从灵性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无意识。你的思想,你心智的内容,当然是被过去所制约的,过去是指:你的教养、文化、家庭背景等。你心智所有活动的最核心包含了一些重复和持续的思想、情绪和反应模式,这些都是你最强烈认同的。这个实体就是小我的本身。

    在大多数的情形中,当你说“我”的时候,其实就是小我在说话,而不是你,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了。它包含了思想和情绪,还有一堆你认同为“我和我的故事”的回忆,还有你不自知而习惯性扮演的角色以及一些集体的认同,像国籍、宗教、种族、社会阶级、政治立场等。它还包括了个人的认同,不仅是认同于个人拥有的东西,还包括个人意见、外表、长久以来的怨恨,或是关于你自己比别人好或是不如别人,还有自己是成功或失败的概念。

    小我的内容因人而异,但是在每个小我中运作的结构都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小我的差异只是在表象,深究之下都是一样的。它们是怎么样相同的呢?它们都是靠认同和分离为生。当你透过小我而活的时候(小我是心智制造的自我,由思想和情绪组成的),你身份的基础就是不可靠的,因为思想和情绪的本质就是短促而稍纵即逝的。所以每一个小我都不断地在为生存而挣扎,试图保护和扩大自己。为了要维护“我——思想”,它需要一个相对的思想——他人。概念上的“我”,如果没有一个概念上的“他人”的话,就无法存活。当我视这些“他人”为敌人的时候,他们是最与我分离的。在这个无意识小我模式天平的一端,是小我强迫性地责怪、埋怨别人的习惯。耶稣对此也曾说过:“为何你只看见你弟兄眼中之刺,而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呢?”在天平的另一端,是个人之间的暴力行为和国家之间的战争。在《圣经》中,耶稣问的这个问题从未得到回答,但是答案当然应该是:因为当我批评或责怪他人的时候,我觉得有优越感,也比较强大。

抱怨与怨恨

    抱怨是小我最喜欢用来壮大自己的伎俩之一。每个抱怨都是心智制造的小故事,让你对它深信不疑。无论你是大声地抱怨,还是在脑海中抱怨都一样。有些找不到太多对象可以认同的小我,只凭着抱怨便可以轻易地生存。当你被这种小我牢牢掌握的时候,抱怨,尤其是对他人的抱怨,就成为一种习惯,当然,也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他人贴上负面的心理标签,无论是当着他们的面,或通常是在别人面前蜚短流长,或是光在心里上为他们贴上标签,都是抱怨行为模式的一部分。骂人就是这种贴标签和小我寻求理直气壮、凌驾他人的行为当中,最为粗俗的一种:“笨蛋、混蛋婊子”——如此斩钉截铁的判定,让人无力辩驳。这个无意识行为尺度的下一个层次,就是叫嚣、痛骂,紧接着就是暴力行为了。

    怨恨是伴随着抱怨和为人贴标签而来的情绪,它会为小我增加更多的能量。怨恨就是感到苦恼、愤慨、委屈或是受侵犯。你会因为他人的贪婪、不诚实、不正直、现在的作为、以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未能达成的事、应该做或不应该做的事,而心怀怨恨。小我最爱这一套了。你不但没有忽视他人的无意识,反而还把它变成他们的身份认同。是谁在这么做的?就是你内在的无意识,也就是小我。有时候,你在别人身上看到的“错误”其实根本不存在。它完全是个误解,是受到制约的心智为了树敌,为了显示自己是对的或是较为优越的,而投射出来的。有些时候,这种他人的错误可能确有其事,但是你愈聚焦于它,有时甚至排除了所有其他的事物,就会愈加地扩大它。你对他人内在事物所产生的反应,会强化你自己内在同样的事物。

    对他人内在的小我不予反应(nonreaction),是让你超越自身小我,同时化解人类集体小我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但是,只有当你能够辨认出他人的行为是出自于小我,亦即出自于人类集体功能失调的一种表现时,你才可能真正处于“不予反应”的状态。当你明白他人的行为不是冲着你而来时,你原先想要反应的那股冲动就消失了。若对小我不予反应,你就能够时常启发别人内在健全的心态,所谓健全的心态,就是不被制约的意识,而非被制约的意识。有时候,你或许会采取一些实际的行动,以保护自己不受无意识者的侵害。但是当你这么做的时候,毋须将他们变成敌人。然而,你最大的保护,就是保持意识临在的状态。当你把人家的无意识(也就是小我)看成是针对你个人时,就会把对方视为敌人。不予反应不是示弱,反而是显强。不予反应的另一种表达词汇是宽恕。宽恕就是去忽略(overlook),或是去看穿。当你看穿了小我,就能够直视到每个人内在都具有的本质——健全的心态。

    小我喜欢抱怨、感觉怨恨,不仅是针对个人,也会针对处境。你针对他人所产生的反应,也会用在针对处境上:把处境视为敌人。它的含义就是: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做这件事;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当然,小我最大的敌人就是:当下时刻,也就是说,生命本身。

    提醒别人他们所犯的错误或不足之处以促其改进,和抱怨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避免抱怨不尽然就是必须忍受不好的质量或是行为。当你请服务生把冷的汤加热的时候,小我并不存在于你的话语之中,只要你谨守事实,事实永远是不偏颇的(neutral)。“你竟敢上冷的汤给我……”这就是抱怨了。在这句话之中,有一个乐于被一碗冷汤刻意侮辱的我,而且还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渲染一番,这个“我”也十分享受指责别人犯错的乐趣。这里所讨论的抱怨是为小我服务的,而不是真的为了要“改变”什么。有时候很明显,小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有所改变,因为这样它才能继续抱怨个不停。

    看看你是否能抓住(也就是去注意)那个脑袋里的声音,也许就在它开始抱怨的时候,辨识出它的真实身份:小我的声音。它不过是一个被制约的心智模式,一个念头罢了。当你注意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你也会了解,其实你并不是那个声音,而是觉察到那个声音的人。事实上,你就是觉察到那个声音的觉知。在背景当中,有觉知的存在;而在前台,则是那个声音,那个思考者。如此一来,你就从小我中获得释放,也从那个未受观测的心智中释放出来了。从你觉察到内在小我的那一刻起,严格来说,它就不再是小我,而只是一个旧有的、被制约的心智模式。小我指的就是无觉知。觉知和小我无法共存。旧有的心智模式或习惯可能还是会在一段时间内存活并重现,因为它有着几千年以来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动能在背后撑腰,但是它每被辨认出来一次,就会被削弱一次。

  情绪反应(reactivity)和怨气(grievances)

  通常,怨恨是伴随着抱怨而来的情绪,但它也可能带来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例如怒气或是其他形式的苦恼。如此一来,它的能量负荷就会愈来愈高(highly charged

  energetically),抱怨就会变成较为激烈的反应。这是小我用来强化它自己的另一种方法。很多人随时都在等待下一件让他们产生情绪反应、让他们感到苦恼或是烦扰的事,而通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如愿以偿。“这真是太过分了,”他们说,“你竟敢……”“我最痛恨这种事了。”他们对苦恼和愤怒上了瘾,就像有些人对用药上瘾一样。经由对周遭事物的激烈反应,他们坚定并且强化了自我感。

  一股长存于心的怨恨称为怨气(grievance)。心存怨气就是处于一种长久的“对抗”(against)状态,这也就是为什么怨气是组成很多人小我主要部分的原因。集体怨气可以在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心灵中长存数百年,并且助长永不止息的暴力循环为了要维护“我——思想”,它需要一个相对的思想——他人。

  怨气是一种与遥远的过去事件有关的强烈负面情绪,那件过去的事得以持续存在的原因,是因为人们的强迫性思考、不断地在脑海中重现事情的经过或是大声地对人述说“某某人对我做了些什么”,或是“某某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怨气同时也会污染我们生命的其他领域。比方说,当你想到或感觉到怨气的时候,它的负面情绪能量就会扭曲你对某一件当下正在发生之事的看法,或是影响到你现在对某人说话和行为的方式。一股强烈的怨气足以污染你生命的绝大部分,而且让你在小我的掌控下动弹不得。

  你必须抱持诚实的态度,才能知道你是否还在豢养怨气,或是生命中是否还有你无法完全原谅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敌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在思想和情绪层面去觉察那股怨气,也就是说,去觉知那个让怨气存活的思想,同时,去感受你的身体对这些思想的反应,也就是你的情绪。不要试着放下那股怨气。试图去放下、去宽恕,是没有用的。当你明白怨气只会加深虚假的自我感、让小我继续存活,此外别无他用的时候,宽恕自然会产生。只要看见了,就能释放。耶稣的教诲中说道:“宽恕你的仇敌。”其实就是去消除人类心智中小我的主要结构。

  过去的事是无法阻止你在当下保持临在的。只有你对过去的怨气能够阻止你。那么到底什么是怨气呢?它就是旧有思想和情绪的一个负累(baggage)。

  我是对的,别人是错的

  抱怨、挑毛病和过度反应都会加深小我赖以存活的界限感和分离感。这些态度也会借由另外一种方式强化小我,那就是:给予小我赖以茁壮的优越感。抱怨交通阻塞、政客、贪婪的有钱人或懒惰的失业者,抱怨你的同事、前妻前夫或是其他男男女女,并不会让你立刻明白抱怨如何能够带来优越感。那么,这个优越感从何而来呢?其实,当你抱怨的时候,你是在暗示你是对的,而你所抱怨或反感的对象或情况是错的。

  没有任何东西比“我是对的”更能强化小我。“我是对的”就是认同于一种心态——一个观点、一个意见、一个评断或一个故事。当然,为了让你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必须让他人变成错的。所以,小我喜欢让他人是错的,好让自己变成对的。换句话说:你必须让他人错,才能获致更强烈的自我感。不仅是针对人,经由抱怨和反应,有时也会让某种情况变成是错的,意指:“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你是对的”将你放置在一个幻想的道德优越感上,优于那个正被你批判和需要的人或是情况。小我渴望的就是这种优越感,而经由它,小我强大了自己。

  与幻相抗衡

  事实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你说:“光速音速快。”而另一个人抱持相反的说法,那么,显然你是对的,而他是错的。只要观察闪电比雷声先到的现象,就可以确认这个事实。所以不但你是对的,而且你确信你是对的。有没有任何小我掺杂其中呢?也许有,但却不必然。如果你只是简单地陈述你以为是真的事实,小我并不会包含在其中,因为在此并没有认同的问题。认同于什么呢?认同于心智和一个心理的立场。然而,这种认同很容易就会渗透进来。如果你说:“相信我啦,我确定。”或是:“为什么你从来不相信我?”那么小我就已经渗透进来了。它藏身在“我”这个不起眼的字的后面。一个简单的陈述:“光速比音速快。”即使是千真万确的,现在却已经用来服侍那个幻相(小我)了。这个事实已经被那个“我”的虚假感所污染,变成是针对个人的,也成为一种心理的立场。由于有人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个“我”就感觉被贬低或是被冒犯了。

  小我觉得每件事情都是冲着它来的。情绪因此而起,防卫性的心理,甚至攻击性都会出现。你是在防卫真理吗?不是的,在任何情况下,真理都是不需要防卫的。光,或是声音,根本就不在意你或者其他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只是在防卫你自己,或者说,你是在防卫那个自我的幻相,一个心智制造的替代品。也许这么说更正确:这个幻相在防卫它自己。如果如此简单而直截了当的事实范畴,都会导致小我的扭曲和幻觉,那么,更抽象范畴内的意见、观点和评断的那些念相,就更容易和自我感混淆了。

  小我常常把意见、观点与事实搞混。尤有甚者,它甚至分不清楚某件事情本身和它对事情的反应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每个小我都是“选择性认知”和“歪曲理解”的大师。唯有经由觉知,而非思考,才能分辨事实和意见的不同。只有经由觉知你才能认清:在那一头是境况的本身,而在这一头是我对它产生的愤怒情绪,然后你才会明白,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处理、看待和交涉这件事情。只有经由觉知,你才能看见某件事情或某个人的全貌,而不会采取一个受限的认知角度。

  真理:相对或是绝对的

  除了简单而且可验证的事实范畴之外,坚持“我对你错”对人际关系以及国家、种族和宗教间的互动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是如果这种“我对你错”的信念是小我强化它自身的一种方式,而且,如果“你对,而别人错”是让分离与冲突永存于人类社会的一种心理功能失调的话,这是否意味着世上没有所谓对与错的行为、行动或是信念了呢?而这是否就是被某些当代基督教的教义视为本世代最大恶魔的“道德相对论”呢?

  当你相信拥有唯一的真理,也就是说,当你认为自己是对的时候,就会腐化你的行为和行动而走向疯狂,整个基督教的历史就是这种情形的主要典范。几百年来,虐待和焚烧活人的行为被视为“对”的,即使只是因为这些人的意见与教会教条及文献的偏狭解释(也就是所谓的“真理”)稍有不同。这些受害者是“错”的,而且他们“错”得如此离谱,所以必须受死。真理竟然比人命来得重要,那么这种所谓的真理又是什么呢?它只是你不得不去相信的一个故事,也就是说,不过是一堆思想罢了!

  被柬埔寨的疯狂独裁者波尔布特下令处决的100万人中,包括了所有戴眼镜的人。为什么呢?因为对他来说,马克思阐释的历史就是绝对真理,而根据马克思的观点,戴眼镜的人是属于知识分子的中产阶级,农民的剥削者。他们必须要被消灭,好让新的社会阶级能够出现。他所谓的真理,不过就是一堆思想罢了!

  道德相对论是一种信念,认为世上并没有绝对的真理可以指导人类的行为。所以,天主教和其他教会将道德相对论视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大恶魔,这种看法其实是正确的。但是,你无法在绝对真理不存在之处寻求真理,例如在教条、意识形态、制定的教规或是轶事之中。这些东西的共通之处是什么呢?它们都是由思想组成的。思想最多只能指向真理,但它本身永远不会是真理。这就是为什么佛教徒说:“指向月亮的手指不是月亮。”所有宗教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取决于你如何使用它们。你可以用它们来服侍小我,也可以用它们来为真理服务。如果你坚信只有你的宗教才是唯一的真理,那就是在用它服侍小我。当你如此使用它的时候,宗教就变成一种意识形态,同时产生了一种虚幻的优越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分离和冲突。当宗教教义用来服侍真理时,它就像是觉醒的先知们留传后世帮助你灵性觉醒的路标或是地图,而灵性觉醒就是指:从对形相的认同中解放。

  其实世上只有一个绝对真理,其他的真理都是从它衍生出来的。当你能够找到那个真理的时候,你的行动将会和它一致。人类行为反映的不是真理就是幻相。真理可以用文字来描述吗?是的,不过这些文字,当然不是真理本身。文字只能够指向真理。

  真理与你的本质(who you are)是无法分开的。是的,你就是真理。如果你只在他处寻求,那么每一次都会被误导。你原本即是的那个本体,就是真理。耶稣曾试着传达这个意思,他说:“我就是道路、真理和生命。”如果能够正确地理解,那么出自耶稣之口的这些话,就是导向真理的最有力和最直接的指标。然而,如果被误解了,它就会成为最大的障碍。耶稣提到内在最深处的那个本我(I am),即是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具有的本质身份。事实上,所有的生命形式也都有。他谈到了你原本即是的那个生命。有些基督教的神秘学派称它为内在的基督;佛教徒称它为你的自在佛性;印度教称它为生命之源(Atman)——常驻内在的神。当你和那个内在向度有所接触的时候(实际上,和它有所接触应该是你的自然状态,而不是奇迹般的成就),你所有的行动和人际关系都会反映出你内心深处感受到的与所有生命的合一。这就是爱。律法、诫命、规条和制度只对那些和自我本质(内在真理)分离的人来说有其必要。它们可以防止小我的过度膨胀,但是却常常做不到。“做你爱做的事,爱你做的事。”圣奥古斯汀这样说。这是言语所能表达最接近真理的说法了。

  小我是无关乎个人的(personal)在集体的层面来说,“我们是对的,他们是错的”的这种心态,特别深植于世界上的某些地区。在这些地区中,两个国家、种族、部落、宗教或是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是长久的、极端的和地方性的。冲突的双方都认同于他们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故事”,也就是说,与他们的思想认同。双方都无法了解:不同的观点或是另外版本的故事也可能存在,而且同样地有理。以色列的作家哈乐维谈到了包容“对立表述”(competing narrative)的可能性,但是在世界上很多地区,人们还无法或是不愿意这么做。双方都认为自己拥有真理。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而对方是“恶魔”,因为他们都把对方概念化了,从而敌化对方,否定对方的人性,因此他们可以杀害对方,在对方身上加诸各种暴力,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而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人性和痛苦。这些人受困于一种疯狂的循环当中:侵略与报复、行动和反应。

  在这里我们很明显地看到,人类的小我在集体状态下——“我们”与“他们”的对抗,比个人的小我——“我”,更加疯狂,不过两者背后的机制是一样的。至目前为止,人类相残之中最为严重的暴力不是罪犯或丧心病狂者造成的,而是正常、受人尊敬的公民为了服侍集体小我而做出来的。我们大可以说,在这个地球上,“正常”就等于疯狂。在这个疯狂底下的根源到底是什么?答案是:完全与思想和情绪认同,也就是说,与小我认同!

  贪婪、自私、剥削、残酷和暴力在这个星球上仍然无所不在。如果你不能体认这些事情就是内在(underlying)功能失调或心智疾病在个人和集体上的一种彰显的话,那么你就犯了将它们个人化(personalize)的错误。你会为某个人或某些团体建构一个概念上的身份,然后说:“这个就是他。那个就是他们。”当你把在他人身上看到的小我和他们的身份混为一谈的时候,就是你的小我打算利用这个误解来强化自己,而强化它自己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是对的,进而比他人优越,还有就是以谴责、愤慨或较常用的怒气来对抗那个假想敌。对小我来说,这些都是让它极端满足的。它加强了你和别人的分离感,那个“排他性”的感觉被扩大到一个程度,使你无法再感受到你们共同的人性,也感受不到其实你和其他人都是源自于至一生命,也就是你们共同的神性

  在他人身上,使你产生最强烈的反应,同时让你误以为那就是他人身份的特定小我模式,与你内在的小我模式可能是相同的,只是你无法或是无意从内在感受到它。因此,你其实是可以从你的敌人身上获益良多的。从他们身上,你看到了什么是让你觉得最生气和烦扰的?是他们的自私?贪婪?权力和掌控他人的欲望?是他们的虚情假意、欺骗、暴力倾向或是其他你不喜欢的特质?当你对别人身上的特质感到厌恶而且反应激烈时,那些特质也都在你的身上。但是,那只不过是小我的一种形式,就其本身而言,它与个人是完全无关的。它与那个人是谁无关,它也和你是谁(你的本质)无关。只有当你误认它就是你自己的时候,在你之内观察它这件事才会危害到你的自我感。

  所有的结构都是不稳定的

  无论以何种形式显现,小我背后的那个无意识的驱动力,都是为了要强化我自以为我是的形象——那个虚幻的自我。当那个既是祝福又是诅咒的思想开始接管我们,遮盖了我们与本体、源头和神联结时所产生的简单而深远的喜悦时,虚幻的自我就成形了。无论小我显现出来的行为是什么,背后潜藏的驱动力始终都是:渴望出类拔萃、显得与众不同、享有掌控;渴望权力、受人关注、索求更多。当然它同时也渴求分离感,也就是说,它需要对抗、需要敌人。

  小我始终需要从他人或是某种情况中得到一些东西。它始终有着不为人知的议题;总有“还不够”、不足以及匮乏的感觉需要得到满足。它利用人们和各种情境来得偿所需的,然而即使达到目的了,它也不会满足很久。小我的目标时常受到挫折,而陷入“我想要”和“现实状况”两者的落差之中,这大部分就成为烦恼和痛苦的经常性来源。时下流行的经典名曲,《我无法得到满足》,(I can get no satisfaction),就是一首小我之歌。掌控小我所有活动的情绪根源,就是恐惧:担心成为无名小卒的恐惧、担心销声匿迹的恐惧、害怕死亡的恐惧。所有小我的活动最终都是为了要消除这个恐惧感,但是,它最多只能以发展亲密关系,获取新的财物,或是赢得各种胜利,而暂时地遮盖恐惧。幻相是永远无法满足你的。只有当你了解自身本质的真相时,才能从真相中获得自由。

  人为什么会恐惧?因为小我是借由认同外在的形相而升起的,它也深切地明白:所有的形相都是无常而且稍纵即逝的。因此,小我的四周一直被不安全感围绕着,即使它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地信心十足。

  有一次,我和朋友在加州马里布(Malibu)附近一处美丽的自然保护区散步,看到一栋乡村度假别墅的遗址;它是在几十年前的大火中烧毁的。当我们走近那栋满布树木和美丽植物的建筑时,小径旁的公园管理处告示牌上写着:“危险,所有的结构都不稳固。”我对我的朋友说:“这真是寓意深远的箴言(Sutra,神圣经典)。”我们站在那儿,心中满是敬畏。一旦你了解并且接受所有的结构(形相)都是不稳定的(即使是看起来如此坚固的物质),那么平安就会在你之内升起。因为当你体认到所有有形之物的无常时,你就会觉醒,并且进入你内在的无形世界,它是超越死亡的。耶稣称它为“永远的生命”。

  小我对优越感的需求

  你可以在他人身上,更重要的是在你自己身上,观察到小我很多细微而且容易被忽略的表现形式。记住:当你觉知到内在小我的那一刻起,所浮现的觉知就是超越小我的你的本质(who you are)——也就是更深层的“我”。辨识出假相就表示真相于焉而生。

  比如说,你正打算要告诉某人一则刚发生的新闻。“猜猜看发生什么事了?你还不知道吗?我来告诉你吧!”如果你够警觉、够临在的话,你可能在正要宣布这则新闻之前,感受到自己内在的短暂满足感,即使这是一则坏消息。这是因为在小我的眼中,那一刻你和他人之间产生了施与受的不平衡状态:在那短短的一刻,你知道的比别人多。那个满足感是ˉ的自己(who they are)。他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想最终借由你来增强他们虚构的自我感。他们相信经由你,他们可以成为更多。他们是在利用你成就自己,或者这样说:他们眼中的你,只是那个名人的心理形象,一个超现实的、集体概念上的身份(collective conceptual identity)。

  对于名气荒谬的过度推崇,只是小我在这个世界上众多疯狂表现的一种。有些名人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与集体幻相产生认同,这个幻相也就是人们和媒体为这些名人创造的形象,而他们也真的开始觉得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结果,他们与自己以及他人的距离愈来愈遥远,愈来愈不快乐,愈来愈依赖持续不坠的知名度。围绕在他们四周的,只有那些能够豢养膨胀他们自我形象的人们,因此,这些名人无法拥有真正知心的人际关系。

  爱因斯坦是众人所仰慕的超凡之人,也是命定该成为世上最有名的人之一,但是他从来不和集体心智为他所创造的形象产生认同。他还是非常谦虚,没有小我。事实上,他说过:“人们对于我的成就和能力以及我真正的本质和能力之间,有着可笑的矛盾。”

  这就是为什么有名的人很难与他人建立真诚的关系。真诚的关系是不会被小我的形象制造和自我追寻而操控的。在真诚的关系中,应该有开放、警觉的注意力(alert attention)自然地流向对方,而在其中没有任何形式的需索。那种警觉的注意力就是临在。它是任何真诚关系的必要条件。小我要不就是一直在索求什么,要不就是如果它认为从对方身上已经得不到什么了,就会处在一个很明显的冷漠状态:它根本不在乎你。因此,在小我关系中最主ˉ随着非常负面的自我认知,那就是认为自己不够好。任何自我的认知感——为自己贴上的各种标签——都是小我,无论主要是以正面的(我最棒了!)还是负面的(我一无是处!)方式展现。在每个正面的自我认知之后,都暗藏了深怕自己不够好的恐惧。在每个负面的自我认知之后,都暗藏了想要一枝独秀或是凌驾他人之上的欲望。看起来非常自信,而且不断追求优越感的小我,后面却是无意识地对自卑的恐惧。相反的,在害羞、觉得自己不够好的小我自卑情结之后,却有着对优越感的强烈渴望。很多人因他们接触到的情况和人物的不同,而在自卑感和优越感之间摆荡。对于内在,你所需要知道并且去观察的就是:当感到比某人优越或在某人面前自惭形秽的时候,那就是你内在的小我!

  战争是一种心态

  在某些情况下,你也许会想要保护自己或是某些人以免受他人的伤害,但是,小心别让它变成所谓“扫除恶魔”的任务了,因为你很可能也会变成你正在抗争的对象。对抗无意识,会将你带入无意识的自我之中。无意识,也就是功能失调的小我行为,永远不会因为外来的攻击而消灭。即使你打败了你的对手,无意识还是会转移到你身上,而你的对手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出现。无论你对抗的是什么,你的对抗都会让它更强大,而无论你抗拒的是什么,它都会持续。

  最近这些日子,我们常会听到“反某某战争”的表述,然而,不论我听到的是什么,我知道它注定都会失败。例如,所谓的反毒品、犯罪、恐怖分子、癌症、贫穷等等的战争。举例来说,即使发动了反犯罪和反毒品战争,在过去二十五年间,罪犯和与毒品相关的违法行为仍然大幅地增加。1980年,美国监狱的囚犯人数不到30万人,到了2004年,却增加到令人咋舌的210万人。对抗疾病的战争,为我们带来了包括抗生素在内的一些东西。起先这些药物是极端成功的,好像真的帮助我们战胜了传染病。而现在,很多专家都同意,抗生素的普及和滥用已经投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对抗生素已经产生抗药性的各种病毒(所谓的超级病毒superbugs),很可能会导致这些疾病的卷土重来,而且会造成大流行。根据美国医药学会月刊报道,医疗是美国社会的第三大致死原因,仅次于心脏病和癌症。顺势疗法(homeopathy)和中医是两种另类的疗法,它们并不把疾病视为敌人,因此,也不会再制造新的疾病。

  战争是一种心态,所有从这个心态中衍生的行动,要不就是强化了敌人(被视为恶魔的一方),要不就是:即使赢了这场战争,反而创造出另一个新的敌人——和被打败的对手相同,或通常是更邪恶的恶魔。在你的意识状态和外在实相之间,有着一个非常深的互联性。当你被类似“战争”这种心态掌控时,你的认知能力不仅具有极端的歧视性(selective),而且会被扭曲。换句话说,你只会看见你想要看的,然后以错误的方式阐释。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从这种妄想式的思想体系中所衍生的行动,会是什么样子。你也可以不去想象,只要看看今晚的电视新闻就知道了。

  仔细地辨识小我的真面目:集体的功能失调,人类心智的病态疯狂。当你能认出小我的真面目时,就不会将它误以为是某个人的身份了。一旦你看出了小我的真貌,就不会轻易对它产生反应。也不会认为它是冲着你来的。那就不会ˉ

  你要平安。没有人不要平安的。但是在你之内却有别的东西想要戏剧事件,想要冲突。你此刻可能无法感受得到。可能需要借由某件事的发生、甚或只是一个思想,来触动你内在的反应:例如,有人对你多方责怪、不认同你、侵犯你的领域、质疑你做事的方法、对金钱上的争执等等。这个时候,你是否感受到那股涌向你的巨大力量——恐惧的力量,有时候是隐藏在愤怒或敌意之下的恐惧?你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严厉或尖锐,或是很大声而且低八度的声音?你是否能够觉知到你的心智立刻冲上前去护卫它的立场,自圆其说,攻击或是责怪?换句话说,你是否能够在那一刻的无意识中觉醒?你是否感受到自己内在的某处正在交战,它觉得遭受了威胁,而且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地求生存,它需要这个戏剧事件,以便声明它的身份——这场戏剧性演出中的胜利者角色。你是否可以感受到内在的某个部分,宁愿要公道而不要平安?

  超越小我:你的真实身份

  当小我在战争中时,你要明白它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抗争的幻相。那个幻相认为它就是你。一开始就想成为观察的临在(witnessing presence)并不容易,尤其是当小我正处于挣扎求存的状态,或是源自过去的某种情绪模式被触动了,但是,只要你尝试了一次,你的临在力量就会加强,小我也会失去对你的掌控。而此时,就会有一个比小我和心智更强大的力量进入你的生活中。如果想要从小我之中解放出来,只需要对它有所觉察,因为觉知和小我是无法共存的。觉知是隐藏在当下时刻的力量。所以我们也可以称它为临在(presence)。人类存在的最终目的,或者说是你的人生目的,就是要把这股力量带到世界上来。这也是为什么想要从小我之中获得解放这件事,不应该作为未来某个时间点应该达成的目标。因为只有临在才能将你从小我之中解放,而你也只能在当下的时刻临在,不能在昨天或是明天。唯有临在可以化解你内在的过去,因而转化你的意识状态。

  什么是灵性的领悟?就是相信你是一个灵性的存在吗?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只比你相信出生证明上你的身份的那个想法,更接近真相一点点而已,但它仍然只是一个想法。灵性的领悟就是清楚地看见:我所感知的、经验的、想到的、感觉到的,最终都不是我,我无法在这些稍纵即逝的东西当中寻找到我自己。佛陀应该是人类当中第一个看清楚这个事实的,因此无我(anata)就成了他教诲的中心思想之一。当耶稣说,“否认你自己”,他的意思是:去除(化解)自我的幻相。如果这个自我——小我——是真正的我,那么去否认它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

  认知、经验、思想和感觉在意识之光之中来来去去,而真正存留下来的只有意识之光。这就是本体,也是较深层的、真正的我。当我了解到了自我的真相时,在生活当中发生的事情都是相对的重要而不是绝对的了。我还是尊崇这些事情,但是它们已经失去了绝对的严肃性和沉重感。最终,唯一重要的就是:在我生活的背景中,我是否能够时时感受到我本质上的本体存在感,也就是所谓的“我本是”?更正确的说法就是:我是否能在此刻感受到“我即我本是(I am that I am)”,我是否能够感受到我本质上的身份就是意识本身?还是我会在眼前发生的事情、我的心智和这个世界当中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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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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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03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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