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谈数据

     张靖笙

     什么是数据？数据首先是符号。远在人类文明之始，文字出现之先，符号就已经存在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技术。当远古的人类需要用脑来记忆、推测一些事物的发展状态和趋势的时候，就逐渐发明和使用符号。符号作为具体事物的指称，让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可以离开对具体事物而进入一个抽象思维的高度。

     七千多年前，伏羲发明了八卦，这是在文字出现之前就已经出现的符号，后人在继承和发扬的基础上逐步发展为预测大自然的各种变化的易经学术体系，象理数是易经的三个重要组成部分：

   象是自然图象（或者说现象），如乾卦即指称天的自然图象，山上有火我们就可想象到另外一自然图象，山下泽和天下有风等等都是一样有它们所对应的自然图象；

   理是以自然图象引申出来的哲学道理，如乾卦寓意中有天行健，从天行健中得到的理是君子要自强不息；

    数是数术，大都是在占卦时用到的，还有个意思是自然万物中的现象都可以用八卦的运算方法组合表示，而八卦是从一太极生二仪，二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得来的；再以八卦生六十四卦，这是由数的生变得到的过程。

    得象可知理，用数可得象，象明而理通，数变生象动等等，所以说，我们华夏祖先在远古时代已经能这么精深地应用人工智能了，可谓奥秘无穷。

  现在让我们从现代意义来进行数据的讨论。同样的，数据首先是符号，是可以被计算机运行的程序所处理的、而能为程序编制者所理解的符号，这里面，数据不一定是为最终用户所理解的符号，现实中的情况恰恰是用户是看不懂计算机内部的数据的，能读懂的也是黑客级别的技术专才了。而单纯的符号，如果离开了所指称的事物，也就失去了可以被理解的意义，这个是很容易理解的，毫无规则的字母数字序列并不能被成为是数据，因为他们是无意义的嘛！这就引来了数据的第二个性质，其次，数据是有意义的符号。这些有意思的符号，被输进有意思的逻辑程序后，经过一番数字化的运算后，产生出预期的有意思的结果，当然还是以数据的形态输出了。所以，输入的数据的价值和意义也决定了运算过程后的输出成果的价值和意义，计算机程序本来面目就是一台垃圾进垃圾出的机器，因此计算机不但不神奇，反而还很弱智！再次，数据只是临时性、过程性的，这是数据的本质，因为数据所指称的实体也在变动之中，很快原来的数据就不合时宜了，过时的数据不但是无益的，更是有害的。与时俱进，与时沟通，与时消息，正如冯友兰大师指出的，如果我们不去解读古老经典文章字句后面所表达的意，不去体会这些意背后的理并且用来指导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事，那么这些经典名言就不会有实际的作用了。至理箴言尚且如此，何况存储在计算机里面的数据呢？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结论，离开了具体应用场景赋予含义的数据，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数据自身不能成为价值的根据。

    所以，在企业信息化中，我们不愿意只提数据，我们更多要提信息，信息、信息，我觉得从数据跳跃到信息，这两个概念上有一个巨大的缝隙，我从事数据库、数据仓库(DW)和商业智能(BI)的技术工作多年，近几年开始专注企业信息化从无到有的IT战略规划，最近我就一直觉得，单纯从技术的角度提倡“从业务数据形成信息，从信息中提炼出知识，用知识指导正确的行动，创造商业的价值”存在很大的问题。我们要跳出技术的观点，特别是在中国传统文化智慧体系中去重新认识企业的信息化过程，才能对企业信息化有一个正确和全面的认识。

     我们说，数据不管用怎么样的展现界面，都不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信息，数据在计算机输出设备传输出来的，只能是讯息，不是信息，就这一个字的差别！讯息不等于信息，就是因为一个信字。什么是信息，只有最靠近真实、最靠近被指称物如来面目状况的数据才是真正的信息。举个例子，如果有人告诉您给你的银行帐户余额增加了一百万，您听了以后会相信吗？“给你的银行帐户余额增加了一百万”这个数据已经被你理解了，可你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谭，那么这个数据，能成为信息吗？不可能！但是，既然“给你的银行帐户余额增加了一百万”这个数据被理解了，它已经从数据进化了，我们可以说现在它成为了一条讯息，或者说资讯。这样的案例在现实的企业运营中比比皆是，作为现代化企业的领导人，他们不可避免地接触大量的业务资讯，而这些资讯背后的数据在众多职能部门的加工和汇总后得到的，经常难以避免地和真实的业务运行状况发生偏差，这种偏差从本质上是不可能被消除的，只是如何把误差减少到最小影响而已，那么通过这些数据所传导的讯息离表示真实情况的信息就存在天然的鸿沟了。而多大程度或者比例上是真实可靠的数据，将多大程度决定了企业领导人决策的正确性和后续决策被执行的有效性，从数据转变成真正的“信”息，毫无疑问这不仅仅是IT技术层面可以解决的问题，而太多企业信息化让客户迷信可以用技术手段。

    回到技术层面，当计算机中的数据经过输出设备，变成人能阅读的文字、能看懂的图像、能提到的声音、甚至能闻到的气味和能感受的压强的时候，数据就已经成为了讯息了，我们可以把能被理解的计算机的数据指称为讯息，而如前所述，讯息并不是信息，应该说只是过渡向信息的一种形态，而相当多的讯息，被理解后发现原来并不是接受者需要的，那么这些无用的讯息就不可能成为对接受者有用的信息了，如果按讯息的指示来判断和指导行动，那么能成什么果就是显而易见的了，所以说，如果不是信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静，讯息只是过眼云烟，看到就看到了，过去就过去了，是不该会留下记忆的，进而也不至于去深究，更不应用来指导决策和行动了。

    从这个意义上，单纯技术和工具是不能真的把数据变成信息的，诚然，通过多种技术的方法，例如用决策树模型(Decision tree model)、支持向量机（Support vectorMachines)、贝叶斯网络（Naive Bayes)、神经网络算法(ArtificialNeural Networks)、概念提取算法（ID3)之类的算法能从大量的数据当中提炼出一些体现规律的规则，可是理解这些规则的意义和作用，使用这些规则的主角还是人，不是机器和程序。说得究竟一点，离开了人的理解，所有的数据、信息、知识都毫无意义。所以不要相信单纯的技术有智能，那可能是技术厂商为了谋利而做的夸大其词的市场营销手段。

    今天，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的深度融合已经成为调整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共识，信息化在社会各个领域都已经被提到战略的高度了，那么，我们这些信息化的从业者、使用者都应该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了，我们在信息时代的信息海洋里，是最靠近这片海洋的近水楼台的守望者，这片信息浪潮正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席卷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预见在不久比特将取代原子，成为包裹我们每个社会人生命旅程中的关键要素，这既是人类的大解放！

   而同时也是人类的大考验，人类文明史无前例地正在遭受着巨大的冲击和考验，在一个完全由我们人为所创造和设计出来的虚伪的数字化世界里面，如果人性中丑陋的虚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想法没有管束地自由泛滥，信息技术这种能力的成长和使用是在造福人类呢，还是在为祸世间呢？今天，当我们在网络上看到许多的虚假谣言绘声绘色、言之凿凿、振聋发聩的时候；许多的伪科学伪君子登堂入室、道貌岸然地蛊惑无知的群众的时候；许多高科技的犯罪手段在扭曲是非、践踏良知和事实的时候；许多沉迷于网络和虚拟游戏中不能自拔的年轻人，暴毙网吧、抑郁自残的案例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该反思，作为信息化的推动者，我们能对此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吗？

    我们应该看到自己所肩负的，除了更高更快更强的技术创新精神，更应该是维护这个由我们一手建设的人类虚拟社会对自然生命的尊重和起码良知，让这个非自然的世界里面维持着应有的自然法则和不至于摧毁健康和文明生态环境的平衡。换句话说，我们应该跳出一名技术的角色瓶颈成为有完整道德良知的数字有识之士，让我们用并不高明的自然的大脑，在自然和社会的巨大风险面前，肩负起维护人类文明这辆已经走在高科技技术轨道上高速运行的列车避免出轨和颠覆。

    最后，我们要认识到，中国文化所强调的“以生命为中心的宇宙观，以价值为中心的人生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古老智慧，因为中华文明是属于宇宙生命的文明，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今天，恰恰是让技术的“数据”转化成真实的“信息”的不二法门。而我们作为中国人，在信息化过程中弘扬中华文化，已经不单纯是为了中华民族的重新崛起，更是为了造福全人类。

(2013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