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北京小伙宋志刚从警校毕业,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了一名城管。半年时间不到,宋志刚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在中国,“城管”野蛮执法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在执法过程中,宋志刚时时遭人白眼,许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没有同情心,朋友们也常常拿他开涮。而女友也因为嫌弃他的工作繁忙与之争吵,最后提出了分手。最惊险的一次,差点被小贩的西瓜刀砍伤。
工作让宋志刚变得越来越抑郁,情绪也日益暴躁。频繁的夜班和工作的棘手琐碎令他憔悴不堪,每天走在大街上巡逻,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宋志刚常感到头疼。他多次想到辞职,最后在父母和家人的极力劝阻下才不了了之。
总得做点什么
沮丧归沮丧,他还是很了解广大网民的想法。因为在进入城管大队之前,他就是位标准的文艺青年,看见城管抄小贩的摊子也会愤慨难当,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网骂城管冷血。但真正做了城管才知道,抄小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小贩都准备了对付城管的N种方案,执法时硬一点吧,公众会大骂城管没同情心,手段软一点,又要为公众的安全和利益担忧,简直是心力交瘁。
就说抄路边的食品档吧,不止小贩要骂人,就连食客们也怒目而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但许多无照商贩的卫生状况实在堪忧,麻辣烫里能捞出烟头来,用自家的尿盆和面,甚至有一次宋志刚还抄过一个艾滋病人的菠萝摊,病人不断用割伤的手泡菠萝,旁边人买得还挺欢!
长期的执法经历让宋志刚发现,虽然有些地方的确存在暴力执法的现象,但群众也确实对城管工作存在极大的误解。很多情况都是公众所不了解的。比如妇幼保健医院门口那些卖煎饼的小贩很多是肝炎携带者;还有路边卖的氢气球里面充的其实是氮气,很可能引起爆炸。宋志刚的一位队友就曾在执法过程中被爆炸的气球毁了容,还有一位队友被小贩砍死。宋志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总要做点什么……
古人说不平则鸣,在执法过程中积累了太多不平之气的宋志刚开始在网上发帖子来抒写心情,披露城管的工作细节,解答群众对城管工作的疑惑。就这么坚持了一年,网名“随风打酱油”的宋志刚突然变成了网络红人,他的长帖《一个城管的日常见闻》开始蹿红网络,他的幽默、善良和贫嘴为其吸引来了一大批粉丝。
别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帖子走红后,宋志刚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能做更多,比如提出有建设性意见,引发社会对城市建设的关注,倡导群众更理性地对待行政执法……为了掌握更多材料,他反复翻阅单位里大摞的办案卷宗,仔细对过去数年队里办过的案件进行分析,也颇有收获。
在此后的执法中,宋志刚不再武断地用是非观念来看问题,而是从法规与人情中间寻找平衡点。宋志刚还更多地看到了那些违法商贩身上光辉的一面:一位双目近乎失明的老大爷,靠卖爆米花为生,生活异常拮据,某日他收到了一张百元假币,却坚持将其销毁,不让他人受骗;卖鸡蛋饼的河南小伙子为了负担一家人的生活每日工作十几个小时,却从来不喊苦不叫累……对于这些平凡又可敬的流动商贩,宋志刚总是尽可能对其进行柔化执法,能进行说服教育就绝不罚款。但是对那些使用不合格食材,危害公众健康的小商贩,宋志刚也严惩不贷,绝不手软……
时间长了,宋志刚就积累了不少工作心得。他将自己的工作经历与真实想法都整理了出来,继续充实自己的长帖,后来又在大家的鼓励下将网帖结集成书,名曰《城管来了》。让小宋没想到的是,他的书一面世就销售了十万多册,央视《看见》栏目组还对其进行了专访。
同主持人柴静侃侃而谈的时候,这位有着“城管里的韩寒”之称的年轻小伙眼神里闪烁着别样的光泽,或许这是因为他看到了工作所赋予自己的独特的价值。是的,这份工作屡屡让他感到失望,也几番将他打倒,但他以此为契机,自逆境中崛起,不断寻找自我的价值,最后终于成就了自己,也为自己的职业注入了全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