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江县城往西北走三十里,有一座山峰矗立在资江北岸,名叫修山。其实它不叫修山,而叫“羞山”,是一个裸体的美丽少女化成的;离修山东面二十里的资水里,有一个浮在水中的大石头,活象一只十几丈长的癞蛤蟆,名叫蛤蟆石,是由一个无耻、好色的县官化成的。
很久很久以前,修山这地方并没有大山,只有一些小丘陵,竹木翡绿,鸟语花香。在竹木林子的深处,住着一个姑娘,她的父母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着日子。这姑娘长得十分美丽,脸儿俊得象春天的杜鹃,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芙蓉,冬天的红梅。她每天在茅屋边的土地上劳动,在资江水边洗衣,只有水里的倒影为她作伴。姑娘生来特别怕羞,见了生人就绯红着脸,抬不起头来。要是遇上个把人,早就低着头跑到深林里躲起来了。姑娘没有名字,知道她的人就称她做“羞女”。
父母在世的时候,没来得及给羞女找个婆家。现在,羞女十七岁了,自己不知不觉地在心里埋藏着一个不敢说出来的秘密:找个什么样的人儿做丈夫呀?
一天,路上来了个读书人,这人从小钻进四书五经里,一心想求取“功名”。不料连科不中,却误了自己的青春,错过了婚期,如今五十岁了,还是个单身汉。他一看见羞女,惊呆了。哎呀,人说是“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读了这么多书,没有见过美丽的姑娘,原来“颜如玉”不在书中,却在这青山绿水边呀!他决心向羞女求婚,便整肃衣冠,向羞女深深作了个揖,说道:“姑娘,你嫁给我吧,明天我就请谋人来。”羞女看她那胡子拉茬的书呆子相,觉得又好笑又好羞,便还了个礼,轻声答道:“先生,替你作媒的人已经死了。”读书人想了一想,明白了:她是嫌我年纪太大了,这门亲事不能成。便带着羞愧的心情走了。
春天来了,杜鹃花开了,羞女从河边梳头归来,路上来了一个少年,骑着白马,带着弓箭,穿着青装。这少年一见羞女,惊呆了。便跳下马来,向羞女行了勇士礼,说道:“姑娘呀,你美极了,嫁给我吧!明天我就请媒人来。”羞女见这少年又英俊又多情,心动了。便羞答答地还了个礼,说道:“小哥,替你作媒的人还没长大呢!”少年想了一想,明白了:羞女是爱我的,她知道我还要出征,让我战罢再回来求婚。便又施了个礼,说道:“谢谢你的鼓励,我现在到前方去,杀敌立了功,再请媒人来。”羞女深情地还了个礼,送少年上路,一直望着他走向远方。
羞女虽然见人不多,可是,她的美貌却远近传开了,一直传到了县官老爷的耳里。这县官是个老色鬼,只要见到漂亮女人,就像老猫看见鱼儿那样嘴馋。有点姿色的良家妇女只要听说他来了,就远远地躲开。只有那些老太婆,疯女人、癫子、麻子、瞎子才敢接近他。他气恼不过,经常埋怨道:“我这县里有画一样美的浮邱山,酒一样香的桃花江,却怎么没见几个美丽的女子?”这一天,他突然听说有这样一个美丽的羞女,不禁心里痒抓抓,三魂七魄早就附身了。打定主意,要把她弄到手。于是,他脱下官服,穿上一身绸缎,出了衙门,不带仆役(他知道带了人会把羞女吓跑的)一个人找寻羞女去了。
赤日炎炎,县官冒着大汗来到了羞女的茅屋旁,正好羞女在地里劳动,她的美貌把县官惊呆了,口水吊下尺多长,连忙挪动几步,嘻皮笑脸地说:“姑娘,你好啊!”羞女抬头看了看,见是一个财主,便只羞涩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县官说:“我是本县的官老爷,你嫁给我吧!嫁了我,绫罗绸缎尽你穿,山珍海味尽你吃,粉壁红楼尽你住,荣华富贵享不完。你答应吗?明天我就请媒人来。”羞女听了,又气又厌恶,回答道:“老爷,替您作媒的人还没出生啊!”县官一想,心里明白:等那媒人出生、长大,羞女早已出嫁了,这明明是拒婚。他便厚着脸皮说:“我的衙门里多的是媒人,来,现在就跟我走吧,跳出你的茅棚进金窝哩!”他伸手就去拉羞女。羞女又羞又急,扭头就逃,向着竹木林子里跑去。县官紧紧在后面追赶。女孩子胆子小,越跑越进竹林深处越害怕,越害怕就越跑不动。“救命呀,救命——”羞女一边哭一边喊,县官就象一条恶狼一样一步不舍地猛追。来到一个土坡子下面了,羞女气喘嘘嘘地爬上去,不料县官在下面一伸手,抓住了羞女的裙裤,羞女向前一冲,天啦,裙带咔嚓一声断了,衣裙落了下来……
羞呀,羞!天也羞,地也羞,太阳躲进山后去了,乌云一下子凝聚成一桶漆,雷声隆隆,风声呼呼,大雨象翻转了洞庭湖,资江水漫起几丈的波涛,天昏地暗,鬼唬神惊。美丽的羞女,竟一下子化成了一座几百丈高的羞山。看吧!那低垂的美女头,那高高的两个乳峰,那轮廓分明的下体,构成了羞山美丽的英姿,永远地含羞玉立在这滔滔资水之滨。县官呢?被大水冲下来二十里,淹死了,可耻地浮跪在江面上,竟化成了一座蛤蟆石。资江水千年流,万年淌,永远流不净这癞蛤蟆身上的污垢。江面上千帆竞发,船来舟往,水手们都要向癞蛤蟆头上吐一口唾沫。
羞女化成羞山的第二年春天,少年勇士立下战功,骑着大红马来看羞女来了。羞女见不到了,只有峻峭的羞山,山上万树红杜鹃,那是羞女美丽的容颜。从此以后,羞山上面花不开,只有杜鹃一年一度,满山岗,红艳艳。
羞山下的清泉,是羞女当年的泪水所化,一年四季潺潺地流